侯君集現在看李存孝，眼神裡藏著敬畏。
李存孝的驍勇，他既體驗到了，也見識到了。
他甚至篤定此戰之後，李存孝會成為大唐第一戰將！
不過骨子裡的那股傲氣，讓他拚儘全力地將自己擺在跟李存孝同一水平線上了。
所以麵對李存孝說好了去搬救兵，卻忽然折返之舉，他質疑道：
“李將軍，你這是何意？五萬突厥人馬雖然被儘誅於明德門內，但長安城外尚有十幾萬突厥大軍！”
“如果我們不能儘快帶回援兵，長安依然會被攻破，陛下和百官依然會有性命之虞啊！”
保家衛國是真，但他和張亮心裡也都打著如意算盤呢。
在長安城內，他們掣肘於李存孝，就是能統兵領將，也很難做什麼。
一旦他們搬回了駐紮在長安外圍的五萬兵馬，那他們將大有可為。
要知道那五萬兵馬他們倆都曾操練過。
軍中有很多他們的心腹，很容易統禦。
突厥被擊退後，皇位之爭會繼續。
有這樣一路兵馬在手，他們既可以幫助李世民奪回皇位，也可以擁兵自保。
無論怎麼樣都能立於不敗之地，不會像其他官員那樣被玩弄於股掌之中。
李存孝邊快馬加鞭邊道：
“在出城之前，陛下暗中交代了本將三件事。”
侯君集和張亮爭先恐後道：“哪三件事？”
李存孝勾起嘴角：
“第一件事，讓本將告訴你們他為何放著那麼多武將不用，偏用你們倆。”
兩人再度問：“為何？”
說實話，他們一直在想這事呢。
奈何五萬突厥兵都被殺光了，他們也冇有想通。
尤其是侯君集。
他昨晚可是被李存孝給打得狼狽不堪。
今天是負傷作戰！
要是說他不恨李存孝和李昊，估計冇有人相信。
在這種情況下，李昊重用他不是自掘墳墓嗎？
這個荒誕皇帝的想法真是太讓人難以捉摸了！
李存孝直言不諱：“陛下說你們倆是‘反骨仔’！”
侯君集和張亮麵麵相覷：“反骨仔？”
“籲……”
李存孝猛得勒馬解釋：“就是心存反骨，吃裡扒外，早晚都會造反的人！”
“呃啊！”
“呃啊！”
可能是受到了驚嚇，侯君集和張亮在勒馬的同時冇能穩住身體，竟然翻於馬下。
侯君集還磕了一鼻子的灰，頭頂的虎頭兜鍪再次掉了。
他緩了又緩，才強撐著身體站起身，心裡虛得很。
陛下這是什麼意思？
莫不是想在這裡殺了他們吧？
李存孝帶的都是他的兵，殺他們可以說是易如反掌。
張亮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，磕磕巴巴道：
“李……李將軍，張某和侯將軍絕不是那種人呐，陛下何出此言？”
李存孝拿出一塊布擦了擦滿是血跡的禹王槊道：
“二位將軍，你們這是咋了？本將話還冇有說完呢！陛下說，你們這反骨是相對於太上皇而言的。”
“如果你們繼續效忠太上皇的話，遲早會造反。但是你們造反，又不是太上皇的對手，最終隻能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！”
侯君集和張亮還是聽得腦袋發懵。
這是要拉攏他們？
哪有先給貼這樣的標簽，再拉攏的？
嚇都嚇死人了！
他們雖然是武將，但又不是聽話不聽音。
“反骨仔”這樣的標簽還分他們效忠哪個皇帝？
還不是看他需要，想怎麼掰扯就怎麼掰扯！
這個小皇帝啊，一肚子壞水！
太讓人頭疼了！
“二位將軍，請上馬，彆耽誤我撿人頭！”
李存孝抽了下鼻子，麵無表情地繼續策馬前行。
侯君集又懵了：“撿人頭？”
李存孝道：“陛下交代，突圍後一定要殺回，搞不好能撿個可汗的人頭，這是本將要和你們說的第二件事。”
侯君集苦笑：“可汗的人頭……靠撿嗎？他們走到哪裡不是跟著千軍萬馬？”
李存孝很執拗：“陛下說能，那就能！”
張亮重重地咳嗽了一聲道：“那個反骨仔……”
這樣不清不楚的，吊著多難受啊！
他還是想套出更多的東西。
這樣好早做準備啊！
不然隻怕會被那小皇帝給玩死！
“你們看那裡！”
李存孝並冇有回答他的問題，而是將禹王槊往前一指。
兩人定眼望去，看到了突厥的人馬，好像是從金光門而來。
他們立即想到了一種可能。
侯君集十分激動道：“那突利可汗很有可能就在這路兵馬中！”
李存孝望向朱雀門方向，畢恭畢敬地作揖道：“陛下聖明！”
侯君集和張亮都被感染到了，不由自主道：“陛下聖明！”
這都算到了。
簡直聰慧近妖。
他們不服都不行。
不過，他們很快提出了一個異常棘手的問題：
“對方應該有一萬多人馬，而我們隻有千人，如何撿可汗人頭？”
李存孝青筋暴起，殺氣騰騰道：
“陛下說，‘於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’乃是他麾下猛將必須要達到的成就之一！”
兩人難以置信：“你的意思是？”
“眾軍聽令，殺啊！”
李存孝猛夾了一下馬肚，一騎絕塵。
其他人馬紛紛跟上。
落在最後頭的侯君集和張亮相顧無言。
要不逃了吧？
這就是一個瘋子啊！
可想著可汗的那顆項上人頭，想著李存孝的驍勇，想著這一路砍殺的暴爽，他們最終還是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。
“報……可汗，有敵襲，千人左右！”
“他們這是找死，迎敵！”
突利可汗正憋著一肚子怒火呢。
有自不量力的羔羊送上門，他們這些草原之狼自然願意吃！
等到兩軍交戰時，又有人報：“啟稟可汗，是突圍成功的那千人！”
突利可汗冷笑：“真是天堂有路他們不走，地獄無門他們偏闖！圍殺他們，一個不留！”
唐兵在金光門突圍時，為首三將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。
必須得承認，他們驍勇善戰。
但那時他們有一萬多人，現在隻有千人。
不管他們是何目的，他們的項上人頭，他是要定了！
隻是這種決心隨著李存孝大顯神威，如遊龍一般在萬軍叢中攻到他麵前時，崩散如雲煙。
“你你你！”
“去死吧！”
寒光乍起，突利可汗的頭顱先是滾落於地，隨後被李存孝用禹王槊一插，高高舉起：
“去告訴頡利可汗，再不滾回突厥，這也是他的下場！”
“可汗……被殺了？”
看著那張驚恐萬分的人頭，突厥兵肝膽俱裂，慌不擇路地逃嚮明德門。
侯君集和張亮也是深受震撼，都不敢再直視李存孝了，怯聲問：
“這是陛下交代的第三件事？”
李存孝讓人把突利可汗的頭顱用布裹著，掛於馬側道：
“非也！陛下說了，若是殺了突利可汗，頡利可汗膽寒，必退兵，我們可以先去南山，再去搬救兵！”
兩人很費解：“去南山做什麼？”
李存孝難得露出笑容：“陛下讓我們遊山玩水半天。”
聽到這話，侯君集和張亮心中顫栗。
遊山玩水？
哪有這麼好的事！
此中有詐啊！
可他們又不得不去，不然他們倆的首級恐怕要掛於突利可汗的旁邊了……
明德門外。
望著城樓下堆積如山的屍體，頡利可汗兩眼通紅，近乎偏執地指揮著。
直到有人將突利可汗的屍身抬到他的麵前……
他的眼前瞬間有無數白光閃過，就像是瞎了一樣。
而他那強壯如牛的身體也是急速變得孱弱，最終轟然倒下！
“可汗！”
兩名將領慌忙扶住他道：
“在突利可汗帶著我們返回明德門的途中，於金光門突圍成功的上千唐兵竟然殺回。”
“為首的唐將有萬夫莫當之勇，硬是在萬軍之中取……取了……”
“閉嘴！”
頡利可汗拔出腰刀，一刀捅了他，隨後俯身趴在突利可汗的屍身之上，痛哭不已。
他哭的不僅是突利可汗，還有戰死的那些突厥英魂，還有他自己！
一世英名，毀於此戰啊！
也許該退兵了……
朱雀門上。
李昊又開始一手托著香腮，一手敲著案幾了。
李淵直接抓住了他那敲案幾的手。
李世民則是笑容相對：“瓜子磕完了，咱可以吃葡萄乾！”
